【朱白】冤家路窄（十八）|冥婚（5）
冥婚（5）
白宇是被一阵远处传来的争论声吵醒的，他迷迷糊糊睁开双眼，往前看去。
只见前面不远处一个发了狂的老太正死死地攥着老头的胳膊，大声叫嚷：“老头子！你丧尽天良！你骗俺！”
而那老头也不甘示弱，直接硬生生地甩开老太的桎梏，大吼道：“骗你咋了！不是挣钱了吗？那么大的房子住着，吃穿不愁，骗你咋了！我天天在外头做得都是人命生意，有今天没明天的，不就是为了挣钱？！”
“我的儿啊！我的儿啊！”老太仰天嚎啕，哭声尖锐刺耳。
那老头极不耐烦，突然振臂猛地一推，将老太推倒在地、
白宇再也按捺不住，当即想要出去帮忙，却被朱一龙按住了手臂，他惊讶回头，眼里充满疑惑。
朱一龙沉着一双眸子，低声道：“老妇虽然可怜，却也可恨，他们两个夫妻一体，暂且不用担心老妇的安危，咱们再听听。”
白宇略一思索，觉得这话有理，便重新坐回去，没什么行动了。
只是不过一晃神的功夫，那两人竟已不见了踪影，白宇沉声道：“奇怪，他们怎么走得这么快？”
朱一龙也心中疑惑，只是他才要答话，就听到车窗“咚”的一声，抬头一看，竟然是满脸堆笑的老头，而老太就跟在老头身边，面色惨白，双目无光。
白宇心头一惊，额角冷汗都渗了出来。
朱一龙轻轻拍了拍白宇手背，又暗地里攥住了金刚橛，才慢慢摇下车窗，笑道：“有什么事吗？”
“小哥，我跟我老伴儿腿脚不好，天又这么晚了，不好下山，看到你车子停在这，就过来问问，能不能顺带捎我们一程。”
朱一龙眉头紧皱，看向老太——毕竟就在半小时前，他和白宇还跟这人面对面地讲过话，现在却跟老头过来若无其事地闲聊，这又是唱得哪一出？
忽然，他瞳孔紧缩了一下，视线也看向这两位老人背后。只见一个泪流满面身着喜服的年轻女孩在那儿站着，双眼中藏了千言万语，却是半句都说不得。
她看了眼那老头，轻轻地摇了摇头，像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朱白二人，这两个老人千万不能放上车去。
老头的双手却紧紧地扒着车窗，大有朱一龙不开门就不松手的架势。
正僵持着，朱一龙忽然说：“小白，现鬼符。”
“好。”白宇不假思索，当即将一张现鬼符丢出窗外，又极快地念了个诀，只听嘶啦一声，老头身后凭空出现了两男一女，两个男人面无表情、肢体僵硬、脸色惨白，像是纸人，他们正用力提着女孩的胳膊，想要将人捉走似的，而女孩哭泣的正脸，白宇看得真切，正是穆茜茜！
白宇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信息点，可此时此刻却无暇整理，当即提着长剑下车，要从纸人手里将穆茜茜救回。
可他还没动手，就听到老太尖笑着大叫：“我的儿！还我儿的命来！”
让朱白二人都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，只见那两个纸人忽然扔下穆茜茜，像是被人操控一般冲着老头俯冲下来，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，那纸人的四条胳膊便化成了四条锋利的断刃，齐齐地插入老头胸腹。
只听噗噗几声，老头身上顿时被戳出了几个血窟窿，不一会儿，身上的衣服就被鲜血染红了。
这一切都只发生在几秒之内，速度太快，让人连反应都来不及。
白宇下意识地握住朱一龙的手，右手紧紧攥着桃木剑，双眼也紧盯着老太，时刻准备着老太操纵纸人冲杀过来。
可下一刻，那老太却颓然低头，口中念念有词，将两只纸人烧成了灰烬，接着，她慢慢看向朱白二人，一双混黄老眼了无神采：“都没了，全都没了。”
朱一龙和白宇赶紧下车，白宇随手拿出一根金绳，将老太双手捆在一起，又向着穆茜茜走去。朱一龙抬手冲穆茜茜一指，直接解了那女孩喉间的封印，穆茜茜双手捂住喉咙，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可以发出声音了。
“是……是来救我的吗？”她红着眼眶看向朱一龙和白宇，“爸爸妈妈看到我的消息了对不对？”
“对。”白宇心里发堵，鼻腔也隐隐泛酸，“这两年……这两年……”
“过得很苦。”穆茜茜苦笑着接过话茬，“当年不是不小心摔下去的，是被人推下去的，还没来得及跟爸爸妈妈道别，醒来以后发现自己死了，身上还套了这种东西，被拉去跟另一个死人结婚，他们绑着我，不让我说话，每天每天都在折磨……”
女孩眼里涌出血泪，看上去可怕可悲，她注视着家的方向，声音越发缥缈：“两年过去了，绑着我的封印稍微松了些，就逃出去联系了爸爸妈妈，可是那两个东西一直跟着我，想要捉我回去……是他们亲手做的东西。”说这句话时，她的双眼看向站在那边一动不动的老妇，“他们害了很多人，我之前有，我之后也有，终于你们来了……天也要亮了。”
是啊，凌晨五点钟，太阳即将升起，夜晚也快要过去。
穆茜茜的身影也变得愈发透明起来，她脸上的恨意慢慢褪去，只剩下了留恋和不舍。
“我很想他们。”她哽咽着说，“他们只有我一个女儿，我却早早地走了，我很想他们……”
白宇忙给穆文涛发了视频通话邀请，足过了几分钟，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中年男人的脸才出现在镜头那边。
白宇来不及说什么，只翻转镜头，将手机对准穆茜茜。
“白先生？请问这是哪里？你们……你们救出茜茜了吗？”穆文涛有些焦急的声音响起，“茜茜她还好吗？”
白宇这才想起来，穆文涛和穆太太根本就没法通过手机视频看到穆茜茜。
可穆茜茜却能看得到自己的爸妈，女孩试着飘近了些，看着手机的眼神温柔又解脱：“爸爸妈妈，我爱你们，永别了。”
眼看着穆茜茜一点点消失，白宇有些慌乱地看向朱一龙：“龙哥！你先别念咒超度，让她多留一会儿！”
朱一龙苦笑：“我没有念往生咒……是她已经到极限了，她不是恶鬼、厉鬼，只是一个被折磨了两年的孤魂，眼下执念放下，自然会消散，然后入轮回。”
“……对……对，抱歉，我忘了。”白宇重新将镜头翻转，看向手机那头已经哭成了泪人的穆家父母，“穆先生，我……我们，救出茜茜了。”他喉头一紧，声音略微有些哽咽，“她马上就会迎来新生了，你们不用……不用担心。”
穆文涛摘下眼镜，胡乱地擦拭着眼泪，穆太太却抢过手机，颤声问：“茜茜去世的真相也查出来了吗？”
朱一龙忙答：“还有两个小时，警方就会到，到时一定会重新调查，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。”
朱一龙坚定的语气让穆氏夫妇真正地放下心，接下来，就是安静地等着警方给到的最后结论了。
两个小时后，朱一龙接到了王昊的电话，出外勤的小队已经到了。
“走吧，一起下山。”朱一龙看了眼坐在后座的老妇，眸子里冷冰冰的，眼神都像是利刃。
老妇始终低着头，看都没看他们一眼。
王昊他们已经根据之前朱一龙的指示，到老头老太的家中集合，并开始搜索起来。
这院子后面还有十几亩废了的田地，自然也成了警|方重点搜查的目的地。
朱白二人绑着老太到达的时候，警|方的搜查已经有了非常大的进展。
白宇远远就看到那院子里堆了一大堆剪刀纸钱红烛喜字等物件，还有各种金银财宝前朝铜钱……这东西他自幼见得多了，可现在也不免觉得阴森森的，有些可怕。
而朱一龙看到的更多……他眼看着那小院上空飘浮着几个面容苍白的男女鬼魂，像是之前一直被邪术禁锢，直到今天才得见天日一般。
王昊远远地看到他们，便小跑着迎了过来，他只跟白宇点头示意了一下，便一把揽过朱一龙的肩膀，说：“这回可真是查了票大的，后头那十几亩荒地底下挖出来好几具尸体，都是被勒死的，身上还穿着喜服……啧，你们刚从山上来，那上头是不是也有尸体？真是没想到啊，一对老人家竟然是连环杀人魔！法医同学今天要加大班儿了。”他说着，看向被白宇押着的老太，脸色立刻沉了下去，“小刘小李，你们过来一下，这是犯罪嫌疑人，带回去审。”
很快，那边便跑出来两个便衣，只跟白宇打了声招呼就将人带走了。
朱一龙说：“审|讯的时候也让我旁听吧，她还挺邪门儿的，有些问题你们问不出。”
“行，提前谢谢我们顾问同志了。”王昊又亲昵地拍了拍朱一龙的肩膀，跑过去指挥工作去了。
白宇看着眼前两位的亲密互动，心里莫名有些泛酸，就跟小朋友被抢了玩具似的，啧，真幼稚真肉麻。
他强迫自己不再多想，转而去思索那个老太太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操纵纸人，而昨天晚上自己要离开那院子，挡住自己的那个无形气墙是谁弄的……就在几个小时前，他还以为院子里的气墙是鬼新娘干的，可现在，他心里却没底了。
好像还有什么重要的问题没想到，是……是什么来着？
忽然，耳边响起了朱一龙的声音：“小白，吃点儿东西吧，刚从王昊那儿顺来的。”他说着，往白宇手里塞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，“你想什么呢，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。”
白宇不知从哪儿冒出了叛逆情绪，反手将早点塞回到朱一龙怀里：“我不饿。”
“真不饿？”朱一龙嘀咕，“那行吧，等忙完了离开这儿，咱们再好好吃……”
“你跟王警|官他们去吃就行，我还有东西要查。”
朱一龙有些茫然：“我跟你一起啊，什么事儿啊非得你一个人查？”
白宇远远地看了眼那头王昊忙碌的背影，说：“你跟他们是同事，现在得忙着正经工作，我这都是小事，自己干就行了。”
“不行，你等会儿，我跟他们说一声。”朱一龙说着就要去那边，可刚抬脚就被白宇拽住了，“算了，我自己查也不会有什么进展，回头你去跟审|讯，自然就能出结果了，就是到时候你记得告诉我一声，要不我总惦记。”
“当然会告诉你。”朱一龙无奈地笑笑，“小白，我总感觉你有点儿怪怪的，是不是因为太累了心情不好？要不你先回我车里睡一会儿。”
“我……”白宇抿了抿唇，声音放低了些，“我想起来我刚刚要问你什么了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具体在哪儿的？还有那个院子有问题，你又是怎么知道的？”白宇看向朱一龙，眨了眨眼睛。
朱一龙沉默几秒，才指了指白宇胸前挂着的玉葫芦：“如果有异样，它会把感知到的东西都传给我，我又能通灵，几乎一下子就能知道那里大概是什么地方，再详细的无法判断，只能先提醒你离开。”
白宇有些惊讶，下意识摸了摸小葫芦：“这么厉害！这东西很宝贵吧……”
“还……”朱一龙一句“还好”还没说完，就听白宇接着说：“你们朱家也太大方了吧，随随便便就送客人这么贵重的礼物。”
“也不是随便送的。”朱一龙小声嘀咕。
可白宇心头的那点憋闷却因此散去了，他主动从朱一龙手里拿过豆浆，不客气地喝了一大口：“啧，突然又有点儿饿了。”
